(诗人自讽) 二一三 但如今,年方三十我就白了发, (谁知道四十岁左右又该如何? 前几天我还想到要戴上假发——) 我的心苍老得更快些;简短说, 我在五月就挥霍了我的夏季, 现在已打不起精神与人反驳; 我的生命连本带利都已用完, 哪儿还有那种所向披靡之感? 二一四 唉,完了,完了,——我心中再也没有 那清新的朝气,象早晨的露珠, 它能使我们从一切可爱的情景 酝酿出种种新鲜而优美的情愫, 好似蜜蜂酿出蜜,藏在心房中; 但你可认为那甘蜜越来越丰富? 不,它原来不是外来的,而是凭你 訛曰有给花儿倍增妩媚的能力。 二一五 唉,完了,完了——我的心灵呵, 你不再是我的一切,我的宇宙! 过去气概万千,而今搁置一边, 你已不再是我的祸福的根由; 那幻觉已永远消失:你麻木了, 但这也不坏,因为在你冷却后, 我却获得了许多真知灼见, 虽然天知道它来得多么辛酸。 二一六 我谈情的日子完了。无论多迷人: 少女也好,夫人也好,更别提寡妇, 已不能象昔日似地令我痴迷—— 总之,我过去的生命已不能重复。 对心灵的契合我不再有所幻想, 红葡萄酒的豪饮也受到了劝阻; 但为了老好先生总得有点癖好, 我想我最好是走上贪财之道。 二一七 “雄图”一度是我的偶像,但它已在 ‘忧伤”和“欢娱”的神坛之前破碎; 这两个神祗给我遗下不少表记, 足够我空闲的时候沉思默对; 而今,象培根的铜头,我已说完: “现在,过去,时已不再”;青春诚可贵, 但我宝贵的青春已及时用尽: 心灵耗在爱情上,脑子用于押韵。 二一八 声名究竟算得了什么?那不过是 保不定在哪儿占有一小角篇幅, 有的人把它比作登一座山峰, 它的顶端同样是弥漫着云雾; 就为了这,人们又说,又写,又宣讲, 英雄豪杰厮杀,诗人“秉着夜烛”, 好等本人化为灰时,可以夸得上 一个名字,一幅劣照,和更糟的雕像。 二一九 人的希望又是什么?古埃及王 基奥普斯造了第一座金字塔, 为了他的威名和他的木乃伊 永垂不朽,这塔造得最为高大, 可是他没有料到,他的墓被盗, 棺材里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。 唉,由此可见,无论是你,是我, 何必还要立丰碑把希望寄托? 二二○ 然而,由于我一向爱穷究哲理, 我常自慰说:“呜呼,生如白驹过隙, 此身乃是草芥,任死神随意收割; 你的青春总算过得差强人意, 即使照你的心愿能再活一遍, 它仍将流逝一所以,先生,该感激 你的星宿;一切情况总算不太坏: 读你的《圣经》吧,照顾好你的钱袋。” 查良铮译 |